交通文苑

过往的记忆

发布日期:2021-07-26 浏览数:4759

 


潘小琴


很早以前,常州中新桥南的东下塘有一处小院子,那里曾经有我的家。虽然,时光绵长得让我忘却了它的门牌号,但,这不影响我对它深入骨髓般的爱恋。

青砖黛瓦,微微翘起的屋檐……零星地拼凑出小院子原來的样子。

院内有七八户人家,有一个公用的院门。房屋与房屋之间留出了窄窄的小过道和宽敞的院落。既得空又不叫人无可依靠。

我的家在这座院子的最里面,和局前街的嘉乐弄相比,面积稍微大一点,有两个房间,里面一间是父母亲的卧室,外面一间架两张小木板床和一张方形桌,用于吃饭、做作业。烧饭在屋子外面。

每天早上,当家人还没有起床,我和大哥就起来生炉子,烧早饭。为了省钱,早饭做好以后,还得把炉子的火熄灭。放学后,又忙着生炉子做晚饭。吃过晚饭,父母亲在房里备课,我们兄妹三人在一起做作业。

我所在的中学离家不到二里路,大哥在市一中读书,妹妹就读于马园巷小学。中午,父亲联系了中新桥北面的市二初中食堂,并买了饭菜票,我和妹妹每天去那里吃午饭。可见,父母亲为我们考虑得很周全。

住在我家右隔壁的是二初中的王老师,她和蔼可亲,说话柔声细语。她女儿澄秀姐姐比我大几岁,澄秀姐姐活泼开朗,大大咧咧,高高的个子,大大的眼睛清撤又明亮,她扎着一束马尾巴,象个天使一样,浓浓的眉毛,笑起来脸上露出两个酒窝。左隔壁住的是屠家,夫妻俩都是企业干部。

对面小屋子里住着钱老师父子俩,记得他家除了满屋子的书以外,还有几盆雅致的盆栽放于窗口。看到盆里的花开了,院里的孩子们很开心,但我们从不轻易把花摘下来,只是见着地上落了的花瓣就捡起来,放在手心里玩。

钱老师是个谦逊有礼的人,见了面总是先打招呼。然后匆匆赶路,好像比所有人都忙。

出院子要走一条很窄的弄堂,那就是陈师傅家,陈师傅在父亲任教的学校当厨师,两个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。

院子里最热闹的是钱家,他家是典型的工人家庭,家中的每个人都纯朴厚道,记得他们家每次包了馄饨,总要给各家送一碗。

父母亲和邻居们关系融洽,院子里的大人和小孩对父母亲很敬重,见了面总是很客气地打招呼。

院子内和谐如春,院子外的东下塘更有别样的风情。东下塘的热闹在早晚两时。凌晨四点半,天还没亮,伴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,东下塘开始慢慢热闹起来。

从中新桥往西看,一溜儿的菜摊和提着菜篮子的人流,小百货摊琳琅满目,柴米油盐、鲜鱼水菜,人来人往,川流不息。摊主的叫卖声和提着菜篮子的顾客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,真象一首美妙的合奏曲。

早市上,商贩们各就各位,心安理得地兜售着家禽和蔬菜。

“来看一看,刚从地里拔的青菜,三分钱一斤。”一位身上带着水土气息的大嫂嘴唇干得都起了皮,但她还是笑盈盈地喊着。

“真的,刚拔的,天蒙蒙亮就来了!”她指着翠绿欲滴的一篮子青菜对提着菜篮子的人们说。

“买香瓜伐,新鲜的香瓜,又脆又甜。”沿着叫卖声走过去,便看到前面地上蹲着一位老农民,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被风吹得很粗糙,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,一只旧菜篮子里有七八个香瓜。有一位中年妇女一边蹲在地上挑瓜,一边说:“这瓜很甜,我昨天买了吃了,今天再买一个。”老农高兴地拿起了秤杆,连声说谢谢!

粮店门口,人们手里拿着粮油本在那里排队,油是用大铁桶装的。队伍排得很长,从店里一直排到店外。

中午时分,这些菜农就急匆匆地赶回去了,东下塘恢复了特有的宁静,只有阳光树影无声地洒落在马路上,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:“栀子花、白兰花要伐?”的一二声吆喝。看到有人走近,提着小竹篮子的卖花人,就会从摆得整整齐齐的竹篮中拿出一朵,轻轻地哀求着说:“买一朵吧,别在衣服上很香的。”

一到傍晚,东下塘又出现了生机,菜市场上熙熙攘攘,人头攒动。有挑着担子卖糖糕的、卖豆腐花的以及找块空地捅炉火做饼的,空气中飘荡着温馨诱人的食物香味……

一位朴实的农民大哥,正熟练地把一只扎了两只脚的母鸡倒挂在秤钩上。“儿媳妇生了孩子,买一只鸡让她补补。”一位大妈一边掏口袋付钱一边说。“好!恭喜你咧!一元三角四分钱!”农民大哥正为刚卖出一只鸡而高兴,他一边数着手里的钞票一边兴奋地低语着。那位买了鸡的大妈想把鸡放进篮子里,鸡拍打着翅膀“咯咯咯”地叫唤着,好像不愿意离开它的主人。

回想旧时的菜市场,心中就有一种特殊的情感。我经常想起童年时住的小院子,想起钱家那碗充满着爱意的馄饨;想起父亲每天背着小菜篮子,从东下塘买回家的新鲜碧绿的青菜,脆嫩的黄瓜,还有无论多晚,那一声声:“卖野菱伐……野菱要伐。”粗犷而沙哑的叫卖声。

东下塘,还有那个小院子,那里有我童年的记忆,有我玩耍嬉笑的片段,更有我成长的足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