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菜花“痴虎郎”

发布日期:2023-04-17 浏览数:560

 


涂俊明


年少时代的老家菜花田中,一种潜生在溪水河塘里的“痴虎郎”,活生生地张扬于春天花期的流光溢彩里,这群虎头虎脑的生猛而憨厚的部落,构成那一段原乡年代生活里特殊的春物春景记忆。

在乡下那些弯弯曲曲、深深浅浅的河塘沟渠里,“痴虎郎”们就是胖乎乎、贼溜溜的小种鱼群部落。细细端详浅水溪流中的它们,每一个都拥有着圆乎乎、胖墩墩的身子,上半身长着难得张开的一道笔直的流线鳍,下半部那段既是划水,又是舵板的肥实尾巴总是张力大大的,硬邦邦地力挺着胖身子。水中稍有异常,“痴虎郎”鱼鳍、舵尾一划拉,水里顿时发出“啪啦啦”的劲道响动,利剑般飙向远处。

这家伙几乎浑身都是肉堆的,人们为其冠名“痴虎郎”。油菜花盛时的它们更加肥硕,叫做菜花“痴虎郎”,名符其实。诚然,“痴虎郎”自有多个名儿:塘鲤鱼、塘鳢、沙乌鳢、土才鱼、土憨巴、土狗公。它们的外表呈黑褐色,带有黄色光彩,腹部淡黄,体有黑色斑纹,鳍纹淡黄色与黑色相间。

少年时候,“痴虎郎”虽非四季尝鲜的常年鱼种,村河小沟里却时常见到。乡村细佬家最喜欢春暖花开的季节,奔波在菜花田金黄的海洋里,专门寻找那些嵌入花海世界的港汊塘河,用提罾网具捉拿菜花“痴虎郎”。那种擒获“痴虎”时的快感,有种说不尽的开心激动。

春光原野,菜花怒放着,满天地芬芳飘扬。我常常趁着早春难得的午后温热,挎上鱼篓子,肩扛提罾网,高高挽起裤腿,奔命似地跑到金色世界里,顺着阡陌田埂,曲折前行,寻找油菜田畴中浅水沟里那些菜花“痴虎郎”。就近的墩墩塘、诗人塘、根据山塘、马小伢塘、沈家浜、范家浜、葫芦坝等河塘水域,无处不到。记得王家棚那边,有个东南塘,我每次来到这,先是悄悄寻找,大凡窥视到一团浑水打窝,就知道菜花“痴虎郎”刚在此打闹嬉戏,寻欢作乐。我会稍候观察,不一会儿便看出水中端倪。张开手中的提罾,蹑手蹑脚,猫步靠近,猛地一串箭步,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般地“呼啦啦”罩网过去,网口霎时成为捕获它们的“虎口”,胖头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,被我手脚并用,打混驱赶,将胖乎乎圆溜溜的“痴虎郎”网入。手中提罾出水,露出“痴虎郎”的背鳍。一见阳光刺眼,贼溜溜、圆乎乎的胖家伙立马挣扎,“啪啦啦”“啪啦啦”地在网墙里死命弹射,企图窜越网纲,冲出网面。每次出击,我都几乎掌握着菜花“痴虎郎”们活动规律,塘角落、鹰照下、石板旁、坑洞口,大凡向阳升温的水体,都是它们觅食、玩溜、咬尾交配之处。

三春辰光,菜花“痴虎郎”是上等美餐,油炸、糖醋、红烧、清蒸、汆汤……道道都是餐桌上的名品佳肴,弥漫着菜花芳馨,一种独特的春香纯味,令人品味的似乎尽是春天美味的景致。阿娘常用它们来炖蛋、红烧、汆汤。就说这菜花“痴虎郎”炖蛋吧,阿娘将“痴虎郎”杀好、择尽,再去腮,带着鳞洗干净,与打拌的蛋白蛋黄为伍,放进铁饭锅竹蒸架上,盖好捂密,鱼、蛋、饭同柴同锅同熟。出锅后的“痴虎郎炖蛋”端上饭桌,舀上一匙品尝,鲜美滋味,直冲心脑。夹上一块肉送进嘴里,入口即化,嫩嫩的咪咪香味醒脑,开胃口。阿娘烹制的红烧菜花“痴虎郎”,汤汁爽口、肉嫩味鲜。将菜花“痴虎郎”汆汤成肴,更是乳汁诱人,撒落碗盆里粉嫩的粒粒细肉则犹似珠玑,活脱脱的天下美味奇鲜。

有时候,我逮的菜花“痴虎郎”多了,阿娘就会拿着“痴虎郎”到市场换点小钱,买些商品。那时候,一斤菜花“痴虎郎”只卖两毛五。不久前的一次饭店聚餐,点了盆红烧“痴虎郎”,居然一百二十元。店家说:“市场里菜花痴虎郎每斤八十五元。”我勒个乖乖哩格咚,这是什么天价菜花“痴虎郎”嗨!

难怪菜花“痴虎郎”身价飙升这么贵,这群鱼娃娃天生娇贵噻。如今不少地方的生存环境不适应它们,水质、水系、水沟、水塘都起了不小变化,在环境嬗变中,挤压了“痴虎郎”们的安乐窝,让这胖头虎仔种族几近消弭,尽管四野依然菜花香,“菜花痴虎”却不多见了。正是:菜花金黄芬芳季,时空隧道岁月悠;寻访故地少年顽,那时鱼鲜那时尝。我且借来古人诗,换尔几字原景吟:“沾衣欲湿菜花雨,见面难得痴虎鱼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