交通文苑

馄饨飘香

发布日期:2023-09-06 浏览数:358

 


曹延静


晨起,去买菜。见卖生面的摊前排了长长的队伍,两家面店全是。一寻思,哦,对了,今天是夏至。家乡有夏至吃馄饨的习俗,长长的队伍,都是争着买馄饨皮的。微信提示音响起,赫然一张图片,妹妹发来的,烫熟的南瓜藤盛在一只眼熟的扁篮子里,并附了一句:“回来包馄饨哟!”今天夏至,妹妹陪着母亲一起包馄饨,她是一个细致温暖的女儿。

包馄饨,在我的记忆里,是非常温馨的场面。夏至包馄饨,九月一日开学包馄饨,大年三十包馄饨,都是取其“稳稳当当”的喻意,因为家乡话的语音里,这两个词读音是相似的。除了这些个固定的日子,我们大家都归去时,特别是孩子们都归去时,父亲母亲都很开心,总是要包馄饨来吃,因为孩子们喜欢吃,而且为了孩子们,母亲还亲手擀馄饨皮,因为自己擀的皮子特别有韧劲,下锅煮,怎么都不会漏馅。

包馄饨,是一项繁琐的事情,在我的感觉中,但画面却又是那么那么温馨。母亲从地里拔了一大篮子菜来,很大很大一篮,春秋冬三季,是青菜,夏天,却是南瓜藤。别人家还有什么韭菜啦,白菜啦,茄子什么什么的馅,我家馄饨却只有两种馅:青菜肉馅、南瓜藤肉馅。

父亲去买肉,买回来以后,洗净了开始剁肉,叮叮当当的声音,传出去很远,有邻居走过,总会停了脚步,打个招呼:“今天吃馄饨啊?”“吃馄饨!孩子们都回来了!”他眉开眼笑,心满意足。母亲在擀馄饨皮,大家都回了,又都喜食馄饨,所以得擀好几团馄饨皮。那长长的擀面杖,跟了她几十年,看着她那风风火火的脸庞慢慢慢慢爬满了皱纹。但她手脚利索,擀面杖上下翻飞,那熟稔的动作永远没老。

我还在撕捡南瓜藤,我喜欢。每次坐在一大堆南瓜藤间,我内心特别特别宁静。我一门心思地撕掉那毛毛的藤皮,掐断,扔进菜篓子里。动作简单,但我一点不觉得单调,我的平日握笔的手指,被藤汁染成了青色、黑青色,但我一点不在乎。妹妹在忙其他的准备工作,洗净待装馄饨的竹筛子,那两面竹筛子,跟随我们也是几十年了。她把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做完,就过来与我一起撕捡南瓜藤。我们两姐妹说些各自的生活,父亲在剁肉,母亲在擀皮子,两个孩子在逗猫玩,一会儿追到东,一会儿追到西……

一切俱备,大家便围坐着开始包馄饨。每每这时候,我们通常都是倾听者,母亲会有许多话讲,她絮絮叨叨地说,我们也边听边简单回应,有些事,听过多遍了,但那有什么关系呢?母亲愿意讲,我们愿意听。不在于讲的内容是什么,而在于那份女儿的知心贴心,那亲情与爱,都在那一只只馄饨里,在那面筛子里,首尾相衔,摆成了一圈又一圈。真好看!

两面筛子都快满了,馄饨快包好了。父亲开始往锅里添水,开始在灶间烧火了,炉膛的火,红红的映在他慈爱的脸上。孩子们不再追猫,一会儿跑过来叫“好婆婆”,一会儿跑过去叫“好公公”,母亲于是吩咐:“把桌子凳子搬出去,把筷子拿出去”。

桌子搬出去了,在开阔的院子里,头顶是蓝色的天,面前是碧绿的田野,那口老井安静地卧着。孩子们抢着搬凳子,把筷子一双一双放好。

酱油也拿出去了。

麻油也拿出去了。

孩子们安静下来。

“馄饨来了!”浇了麻油,淋了酱油,拿筷子拌匀了。大家有说有笑,开始吃馄饨。“佐,馄饨好吃吗?”母亲逗问儿子。“外婆!有好吃的我不说话!”

大家哄然大笑。儿子幼时的这句话,成了我家的名言,每次吃馄饨,大家都要拿出来趣谈一番。长大后的儿子,听了以后,常常抿嘴一笑,有点羞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