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志俊

我姨妈的家在常州的芙蓉镇，儿时过年，姨妈家的油面筋塞肉，留给了我童年甜蜜的回忆……

油面筋塞肉，与淮扬菜的“狮子头”有几分相似，都是以肉沫为主要原料制作而成。不同的是，油面筋塞肉的肉沫，是包裹在油面筋里面的，油面筋的清香与肉沫的鲜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，不肥不腻，咬上一口唇齿留香，回味无穷。

每年春节的大年初三，妈妈都会带着我，去姨妈家拜年。吃油面筋塞肉，是我最期待的事儿。

八十年代的农村，经济条件还不是太富裕，像油面筋塞肉这种菜肴，一般的农家，只有在过年时，才会备上一两碗。通常这是应场面的大菜，大人们知趣，是不动筷的，自己省下的份，自然留给孩子们了。

一路上，妈妈会不住地嘱咐我：“姨妈家的油面筋塞肉虽好吃，但最多只能吃两个，这种过年的大菜，一般都是从年头端到年尾的……”每当妈妈说这些话时，我总会“嗯嗯”地不住点头。可是等到一上桌，闻着喷香的油面筋塞肉，妈妈的关照，全都跟着我的口水，被咽到肚子里面去了。

记得我八岁那年春节，姨妈照例准备了满满一大碗的油面筋塞肉。当我吃完两个后，忍不住还想再吃。此时妈妈早已看出了我的意图，在桌子下面用脚踢了踢我——这是妈妈的暗号，踢我，表示叫我停筷了。一般出门吃饭，妈妈都挨着我坐，这踢脚的暗号，也是她在家里交待好的。没有法子，我只能直愣愣地盯着油面筋塞肉。唾液不自觉地分泌着，我不停地抿着小嘴，咽着口水。姨妈看着我的样子，笑开了花。她赶忙起身，连夹了几个油面筋塞肉，放到我碗里，并不忘补上一筷子——把油面筋塞肉夹成两瓣，这样就必须要吃掉了。妈妈也只能无奈地看着我笑了。

年复一年，日复一日，日子如流水般流淌。姨妈早已是白发苍苍的七旬老人，我也结婚生女，生为人父。渐渐地，我童年时的最爱——油面筋塞肉，已不再是春节饭桌上的“宠儿”，甚至它已经被淘汰出了百姓家宴席的餐桌，只能以家常小菜的形式出现。

女儿今年刚大学毕业。当我对她说起那段油面筋塞肉的童年窘事时，她有点不敢相信，仿佛我对她说的，是一段很遥远的故事，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怀疑的表情。对于她的表情，我完全能够理解。她出生的年代，正好是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时代，从她懂事开始，油面筋塞肉的主要原料——猪肉，早已是百姓家再寻常不过的菜肴原料。在她小的时候，妈妈为了喂口虾给她吃，都要追着她满屋跑，她哪里能够理解，我童年时吃油面筋塞肉的那种幸福感呢？

又快到过春节吃年饭的时节了。昨天我刚从菜场买了油面筋和肉沫，准备做上几碗我钟爱的油面筋塞肉。现在我对它钟爱，是因为每当吃起它，童年的那份甜蜜仿佛又在心头荡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