植基

　　很多年不上商场和服装店买衣服了。最近却走了几家，因为我要买假领头。

　　提到假领头，90后、甚至80后，也许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。假领头是30年前的产物。那时中国买衣服买布都要布票，而假领头只收几寸布票或者不收，往棉毛衫上一套，冒充衬衣领头，又经济又实惠，而且很光鲜。后来不用布票了，经济也好转了，买衬衣已经很平常，假领头就退出了生活。有人在改革开放30周年的文章里，还把假领头作为中国贫困落后甚至羞辱的象征。

　　我最近却想假领头。不是复古和倒退，而是舒服和随意。保暧内衣外套一件衬衣，再穿羊毛衫之类，中间隔了一层，总觉得不贴身，不适意。还有，保暖内衣是圆领口，脖子处空落落的，晚上睡觉就感觉有点冷，套上衬衣睡又不方便，于是就想起了假领头。当然，不是30年前那种的确凉假领头，而是全棉的、有气派的假领头。

　　老伴笑了：你也不想想，现在是什么时候，还有这个东西卖。我说，现在是商品社会，市场经济，有钱还买不到东西？老伴拗不过我，真的去商场淘假领头。回来后看着我笑。我问她笑什么。她说商场的营业员当她是外地来的，穷得揭不开锅，还死要面子，用假领头撑场面。异样的眼光，弄得她老难为情。不信？你自已去试试。

　　我真的去试试了。为了不被人小觑，我换了女儿买来的最新款式的外套。商场里东西真多，看得人眼花缭乱。我踱到衬衣柜，营业员立即热情地询问：老师傅，哟，老人家，要买什么样的衬衣？我摇摇头说不买衬衣。那姑娘依然笑着问我要什么？我说要假领头。见她没听明白，只好解释说，就是领头，套在内衣外面。她总算明白了，客客气气说，这里没有，你到别的商场去看看。没有奚落或嘲笑我，看来受过良好的职业训练，但眼光明显有点异样。好在我一身新衣裳，不至于被阅读为穷得买不起一件衬衣。

　　只好求助女儿，让她到淘宝网查查，有没有假领头。女儿一愣：你的衬衣怎么啦，太小还是嫌大？我赶忙说，都蛮好，上次你买的保暖衬衣还没有拆封。然后把假领头的好处告诉她。女儿叹了口气说，现在还有谁穿假领头？假领头是落后、贫穷，谁还生产？谁还买？

　　还是老伴，拿了条旧的假领头，悄悄到菜场加工棉毛衫的摊位，请小阿姨照样加工两条，布料要好，领头要宽一些，穿上服贴合身。小阿姨一口答应，说成本高，价格稍微贵一些，15块钱一条。又说要先交钱。老伴立马掏出30元，这件事就办成了。小阿姨问她，买一件衬衣也只要十多元钱，为什么要定做假领头。老伴笑说，老头子犟，他想到的事不依他，会闷出病的。

　　假领头在待制中。我想，喜欢用假领头的恐怕不止我一个，为什么大家羞于开口，不敢提这个问题，恐怕是怕别人说三道四。其实，只要遵守国家法律、社会公德，个人的生活习惯和生活方式，已经完全可以按自己的心意去办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