植基

　　前几天，我的信箱里少了一份金陵晚报，多了一份新民晚报。那份扬子晚报封面上首，歪歪斜斜写着两行字：对不起师傅，今天金陵报没有来，看1份新民吧。投递员：153125。

　　老伴笑了，说：这小家伙也是，金陵晚报没有就没有了。还要赔一份新民干嘛。我一看，也笑了。我有7份报纸，投递员如果投错报纸，扬子、快报等可以买到，惟有金陵晚报零售点上也少见，很难一下子买到。小家伙大概想了急办法，用新民来李代桃僵。

　　“小家伙”是我们对诚诚投递公司那位年轻投递员的称谓。四年前他刚到常州做投递员时才十七八岁，白净的脸上一双眼睛不大，怯生生的，一讲话脸就飞红云，好像刚离开教室不久。头一次到我家送报，很有礼貌地敲门，叫了我一声师傅，叫老伴为奶奶，说你家的报纸由我来送了，有什么不对的直接给我说，不要告诉我领导。老伴说，你这个小家伙这么小就出来干活，蛮可怜的，我们不会为难你。问他什么名字，他说就叫我小家伙吧。

　　我家报纸多，有两个信箱。按理说，他只要把他送的报投到一个信箱就行了。但有时一份报有80个版，他怕几份报塞到一个信箱弄破，就分开塞两个信箱，但又担心信箱一满，邮局和常州日报发行站送报来塞不进，于是就敲敲大门喊师傅，报来了。招呼我们去取报纸、腾出信箱。

　　送了两个月报后，有次他又敲开了我家大门。问他什么事，他摇摇头；问他要不要喝水，他摇摇头；老伴端一张凳子让他歇一歇，他还是摇摇头。老伴说，这小家伙肯定有事。隔天于是开着门等他来，一把拉住他手腕说，你有话就说。他这才吞吞吐吐告诉我：班长说，你家的报纸是报社送的，没有发行费，我给你家送报是义务的。天啊，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，气不打一处来。报社赠阅的报纸，发行费是一个子儿不会少给投递公司的，那个班长盘剥也太厉害太过份了。我立即打投诉电话询问这事。我打电话时，小家伙拉着我的衣袖管央求：师，师傅，叫他们不要骂班长。

　　他再来送报时，看他脸上的表情，就知道问题已经解决。老伴问他钱补了没有。他说下次结算一起补。又问班长还凶不凶，欺负你没有。他说昨天没骂他。我一本正经告诉他，以后有什么事告诉我，谁不守规矩就敲掉谁的饭碗。他半信半疑说，真的？我说，当然真的，现在讲法治，不守规矩是要付出代价的。他眼睛睁得大大的，欠了欠嘴巴，大概想说感激话，见我们摆摆手，就把话吞了回去。

　　他给我家已经送了四年报，几乎没歇过一天。今年大年夜上午，我特地等在门口告诉他，年初一、年初二不要送报了，回去过年吧。年初一，常州的日报、晚报是照例不送的，邮局的快报也不送。小家伙说，不行呀，公司规定要送的。年初一我打开信箱，扬子、金陵和武进三份薄薄的报纸，果然已躺在里面，别的报虽然出版但不投递了。金陵晚报的报头下，歪歪斜斜写着：明天只有一份金陵报我就不送了，后天补送。谢谢师傅。年初三，两份金陵和一份扬子己在信箱中，另一个信箱躺着邮局送的两份快报（初一和初三的）。至于初一的常州日报和晚报，至今还不知是何模样。

　　小家伙在常州送了四年报纸，己经会说一些常州话，说话时也不再泛红云。有次老太婆问他有没有女朋友。他低着头搓手，嗯了一声，低得像是蚊子叫。老太太笑着问他“嗯”算什么意思。我说“嗯”就是有了。小家伙早就告诉我，他的父母在老家帮他物色了一位，今年年初一中午赶回苏北老家就是去见面的，谈得还可以。年初二下午送他上汽车，在车门口还拉了拉手呢。现在每天通手机，挺热火的。他还说，过些时候准备接她到常州来，一起当投递员。

　　老伴笑了，我也笑了。